有一年的夏天,我被一位希望小學的校長介紹到一個在雲南與緬甸邊界、怒江旁邊深山裡的懸崖村,去那裡給人上三個月的英語課。傻乎乎的我跑到當地才發現,光是爬那個天梯就要幾乎一整天的時間,而且許多地方都是近乎垂直,必須藉助下垂的繩索,用等於是攀岩的方式往上爬,這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爬山。我以為這已經是這一天最讓我無法想像的遭遇了,沒想到在我終於爬上懸崖村之後,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個開放式的監獄,完全由犯人們自主管理,也就是這個地方只有我一個人是清白的,其他的都是犯人。就在我對周遭的環境感到絕望的時候,一張大手拍了拍我,跟我說:“老師你別擔心,我們都是因為長期表現良好才會被丟到這裡享受自由的空氣的,更何況你是來教我英語的,放心吧,我會罩著你。”
我看了看這個拍了拍我的中年人,他眼裡散發出的誠意讓我輕鬆了不少,於是我就在這個比鬼還窮的地方,開始了三個月監獄般的生活,也在課餘的時間,聽他描述了一個可能還沒有結束的故事。
中年人說,故事發生在一個叫做小金的年輕人身上,多年前的一天,他愉快的到心願旅館去見他的情人,不過他今天遲到了,因此在匆匆忙忙進電梯的時候撞到了別人,使得人家的鑰匙掉在了地板上,幫人撿起來的時候看到房號707,再一抬頭要跟人說對不起,發現對方竟然是自己的前妻--燕子,兩個人只能尷尬的互相點了點頭。
不久之後小金與他的情人完成了他們的儀式,兩個人正躺在床上談天說地的時候,小金的好友阿強打電話給他,說自己剛才去家裡找小金,結果小金不在家,於是小金的媽媽請阿強進房間等一等,但是阿強實在很急,於是就拿了小金珍藏的藍波刀先走了。
小金正要問阿強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麼急,竟然還要動刀。阿強接著說,你趕緊來心願旅館909號房,因為他捉到自己老婆嬌嬌偷偷跑到心願旅館來開房,那個男的現在很可能就在對面的房間908裡。小金意識到問題可能很嚴重,於是從床上起來走到洗手間講電話,小金先要阿強不要衝動,因為動刀子搞出人命就難收拾了,一定要冷靜下來,小金答應阿強自己馬上趕來。掛了電話的小金回到床旁邊,愁容滿面的看著床上的情人說:“唉,出事了,你老公在對面房間。”
原來小金的情人就是阿強的老婆嬌嬌,嬌嬌一臉驚恐的問小金怎麼辦。小金要嬌嬌先靜一靜,他迅速在腦子裡思考了一下,知道這時候是不可能大搖大擺開門離開的,因為阿強就在對面909號房,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小金看了看床頭的座機電話,就像想起了什麼一樣,趕忙拿出手機撥通了旅館的電話,要櫃檯轉接909房,然後把手機交給嬌嬌說:“只要電話被接起來,就代表你老公阿強不在門旁邊,然後我就可以衝出去到外面想辦法。“
嬌嬌連忙點點頭表示聽懂了,就在電話那頭傳來他熟悉的老公的聲音的時候,他跟小金比了個OK。小金立即衝出門,想想這時候不適合搭電梯,於是走防火梯,很快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追來,情急之下想起自己前妻燕子的房號是707,於是往樓下跑,想先衝到707躲起來再說,就在身後追來的腳步聲就要到眼前的時候,707的門開了,小金一個箭步閃了進去,隨即把房門關上。707房裡面的燕子看著小金一臉的疑惑;後面的阿強見到空蕩蕩的7樓走廊也是一臉的疑惑,無奈之下只能悻悻然的轉身上樓了。
小金一臉尷尬的看著燕子,沒辦法,這個時候只能拜託眼前這個曾經是自己老婆的女人幫忙了,小金於是老老實實交待了9樓發生的事情,求燕子上樓到908去把嬌嬌接出來,因為這樣嬌嬌開房的事情就勉強說得過去了,至少開房的目的是約閨蜜,並不是在外面有男人。燕子聽完之後氣的想打人,直駡小金你真不是個東西,竟然把自己以兄弟相稱的好朋友給綠了。但是事已至此,再下去恐怕要搞出人命,自己總不能見死不救,答應上樓去把嬌嬌帶出來。於是小金用燕子房間裡的電話撥通了908,小金跟嬌嬌交待自己安排了人上樓去帶她離開,等下有人敲門別害怕。
一肚子不開心的燕子在等電梯上9樓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長相和善的、像是傳教士的男性,果然就在兩個人都進了電梯之後,男子遞給她一張貼紙,上面寫著,不作惡,也不協助作惡,神愛世人。電梯到了9樓之後,這個男子出了電梯,燕子卻反悔了,她覺得自己這不就是在協助作惡嗎,於是又搭電梯回到7樓去了。
小金卻沒有料到燕子竟然會反悔,他算算時間,燕子應該已經把嬌嬌帶離開908了,於是在房間裡小跑步,讓自己流點汗,等下讓阿強看起來像是從外面趕來的樣子。
但是就在小金自以為安排得天衣無縫的時候,9樓的發展卻並不像他想的那樣,除了燕子臨時反悔了之外,剛才那個傳教士也在此時來到了908的房門外,他敲了敲門,很快嬌嬌就把門打開了,就在嬌嬌與傳教士都對彼此感到好奇的時候,在外人看起來卻像是欲言又止加上深情對望,這使得阿強以為是姦夫上門了,盛怒之下的他等不及小金,拿起房間酒櫃裡的紅酒就衝出門,在嬌嬌和傳教士兩個人都還沒注意到之前,阿強就用酒瓶狠狠地把傳教士給砸暈了,同時把嚇得楞在原地的嬌嬌一起都拖進了908房,準備好好對付這兩個姦夫淫婦,不過阿強可能是因為處在盛怒的狀態下,因此關上門之後並沒有給他老婆嬌嬌任何解釋的機會,直接抽出從小金家裡帶來的藍波刀,對著嬌嬌的肚子就是一頓亂捅,可憐的嬌嬌都還來不及喊叫,就已經被冰冷的刀子送上了絕路,倒臥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絕望地看著阿強,然後斷氣。
阿強轉頭看看剛剛被自己砸暈、拖進房間丟在沙發上的男人,阿強把他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想搞清楚這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卻什麼東西都沒找到,只在上衣口袋裡找到一張已經看過的電影票,阿強先將電影票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心裡想著等你醒了再修理你。
就在這個時候,小金也從7樓裝模作樣的搭電梯來到了9樓,小金深呼吸了幾口之後,敲了敲909的房門,沒反應,正在感覺奇怪的時候,阿強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一把將自己拖進了908。小金進到房間之後大吃一驚,只見到嬌嬌已經渾身是血的躺在地板上,另外一名不認識的男子則是倒臥在沙發裡,不知是死是活。小金假意鎮定地跪在地板上檢查嬌嬌的傷口與脈搏,最後無奈的抬頭看了看阿強説:嬌嬌死了。阿強一臉複雜的表情,點了點頭,同時指著沙發裡的男人說,這個就是姦夫,已經被我打暈了,等他醒了我們問清楚他跟我老婆到底是怎麼勾搭上的,然後我們再一起做了他。
小金心想完蛋了,再下去就要弄出兩條人命了,他要求阿強先冷靜下來,這個時候應該是先想好自己怎麼脫身才是最重要的。開始恢復理智的阿強點點頭説:“不然這樣吧,我們先把這兩個人弄走,到哪裡都好,就是不能留在這裡。“
小金點點頭,心想也只能這樣了,至少自己在這裡的時候不能再出人命了,等下再找機會脫身。就在兩人開始清理現場的時候,門口竟然有人敲門,阿強透過門上的小孔看出去,結果是小金的前妻--燕子。
原來三心二意的燕子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心想不如報警吧,免得不小心真的弄出人命來,於是燕子就打了報警電話,然後才跑來908房,心想至少在警察來之前他可以先陪著嬌嬌,也對自己的前夫小金的承諾交待得過去。
阿強回頭一臉疑惑的問小金,他的前妻燕子怎麼會在這裡,隨即心想這時候也別問這麼多了,於是要小金趕緊把燕子打發走,小金心裡也嚇了一跳,想不通原本計畫好的事情怎麼全都亂套了,只好要阿強先躲到洗手間去,他來應付燕子。
小金慢吞吞的把908的房門打開了一個縫,燕子萬萬沒想到門後面出現的竟然是小金,而且還滿手是鮮血,隱隱約約看見地板上還躺著一個人。小金比了個閉嘴的手勢,表情嚴肅語氣嚴厲的警告燕子先回自己房間去,別管閒事,等一下再下樓去跟她解釋,隨後就把門關上了。
阿強在洗手間把自己手上臉上的血都洗乾淨,同時順手也把藍波刀洗乾淨,拿毛巾擦乾之後放在洗臉台上,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衣服上都是血,心想這樣不行,於是在身上披了條大浴巾走出洗手間跟小金說,你我現在都是一身血,走出去要嚇死人,我到車上拿兩件外套上來。
把燕子打發走之後正跪在地上清理血跡的小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上衣,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於是阿強拿起酒櫃裡的紅酒看了看小金苦笑著説:“我要壓壓驚。“一邊開門就故作輕鬆的往外走了。
“老闆您好,酒櫃裡的酒是需要另外付費的。”
阿強才出門就遇到了旅館老闆正在收拾對面909的房間,阿強想起來909是自己開的房間,還真的是欠人家一瓶紅酒。正好手上這瓶一模一樣而且還沒開,於是就往旅館老闆手上一塞,算是還給他了,然後就自顧自地下樓了。旅館老闆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只能把酒放回909號房的酒櫃,隨後帶上房門也下樓了。
小金則是繼續在房間裡收拾善後,結果沒多久908又有人敲門,小金心想阿強動作還真快,可是就在把門打開的一霎那小金卻呆住了,因為在門口的竟然是個警察。
小金正想要關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警察機警的看了一下屋子裡的情形,很快就把小金先壓制住,聲音顫抖的要小金解釋清楚:“這屋子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警察死死地壓在地上的小金,在地板上側著臉,看著洗手間裡洗臉台上屬於自己的藍波刀,知道這時候講什麼都是多餘的,在任何人眼裡看來,他就是殺人的現行犯。
但是小金真正的噩夢其實才剛剛開始。警察局的審訊室裡,在經過一整夜的密集詢問與查證之後,警察把已經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的小金叫起來説:“金先生,我們對你的供詞做了全面的查證,很遺憾,結果是你在說謊。
首先是你說的朋友阿強,他昨天白天的確到過你家,但是你母親無法確定他離開你房間的時候有帶著你的藍波刀,至於阿強本人則是完全否認,阿強說他在你家等了一會就離開了,隨後就自己去電影院看了場電影,連電影票根都還在他的口袋裡。因此你說你的刀是阿強帶到現場的,根本就是胡扯。
再來是你說是阿強打電話給你,要你到909號房陪他一起捉姦,但是根據旅館老闆的說法,909號房昨天根本就沒有開房的記錄,因此你的說法,根本就是胡扯。
再來是你的前妻燕子,她說你的確要她去過908號房把嬌嬌帶走,但是她當時並沒有去,而是後來因為擔心出事情,所以先報了警然後才去了908,但是開門的是你,而且當時的你滿手鮮血、房間地板上躺了一個人,最後你表情嚴肅語氣嚴厲的警告她回自己的房間去,別管閒事。因此你説阿強在908把自己的老婆嬌嬌用刀捅死的的說法,根本就是胡扯。“
最終小金百口莫辯的被判了有罪,至於嬌嬌因為被證明了對婚姻不忠,因此根據婚前協議,嬌嬌的財產都被完全轉移給了阿強,阿強因此發了筆橫財,因為嬌嬌的家裡非常有錢。
我看了看眼前這個剛把故事說完的中年人,笑著點了點頭對他說:“所以,你就是小金對嗎。“
但是他並沒有理會我,而是繼續接著說。這幾年我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願旅館實際上是個暗黑顧問機構,只要價錢談得攏,你所有的黑心願望他都能夠幫你完成。就連那個慈眉善目的傳教士也是心願旅館老闆的兒子。
其實事情真正的起源是阿強跟我的前妻燕子,原來他們兩個早就在一起了,他們看嬌嬌富得流油,因此找上心願旅館設計了這一切。
我再次看著眼前這個,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的中年人,問他說:“你都已經是個中年人了,怎麼會想要學英語呢?“
他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告訴我:“加拿大的溫哥華西13街是個有名的豪宅區,我準備出獄之後去探望老朋友阿強跟我的前妻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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