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您來到聽説你很棒,我是智慧的有聲叔。您即將收聽到的是,短篇驚悚故事集-親上加親。
多年前的一個夏天我來到了雲南的西雙版納,已經接近寮國邊境的地方,那裡有一個由兩座大山連接在一起的果園農場。但詭異的是,在這個面積大約一萬畝的肥沃土地上,竟然只住著一個中年婦女,不要說邊境猖獗的走私犯不敢,連軍警都不願意踏進這個區域。因為除了她,在這個區域裡生活過的人,都死了。
“這裡哪裡不是山,你喜歡爬山隨便挑都好,怎麼會走到這裡來,你別往前走了,前面那兩座大山住著一個黑寡婦,我們自己都將近十年不敢靠近了。”小賣店的老闆手裡一邊把我買的礦泉水遞給我,嘴裡一邊回答我剛才跟他打聽路怎麼走的問題。
我一副半開玩笑加上懷疑的態度:“不會吧,什麼時代了,這世界上還有黑寡婦這種稱呼?”
小賣店老闆看我不信也懶得搭理我,拉開抽屜把錢丟進去又關上,最後說了一句:“你問路、我回答,信不信是你的事。”隨後就回到牌桌上去了。我把剩下的水倒進保溫瓶,空塑料瓶留在櫃檯上,朝著前面的大山繼續前進。
山腳下的風景就好像明信片的照片一樣,有一片足夠馬兒奔跑的夠大的草原,中間有一條從遠處瀑布蜿蜒而來的小溪,溪的兩邊各有一戶農家,更遠處還有一個碧綠顏色的湖,像是一個特大號的綠色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實在無法將如此的美景與黑寡婦三個字形成聯想,但是進到山裡面是不是就會發現黑森林我不敢確定,畢竟剛才那個小賣店老闆不像是在編故事嚇唬我。
不久我就來到了其中一間農戶的旁邊,房子看起來不但老舊而且殘破斑駁,大門沒關,房子裡面一片漆黑,當然那是因為夏日強烈的陽光形成的對比反差,不過現在眼前的景像與黑寡婦三個字就非常協調了,如果現在屋子裡跑出什麼巫婆一般的妖魔鬼怪,我還真的不會覺得奇怪。就在我看著房子發愣的時候, “你不知道這裡有黑寡婦嗎?”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我猛地回頭,只看見一個中年的農婦,頭上戴了頂斗笠、手上拿著一把鋤頭、背上背著一個竹簍子,手插著腰,站在離我大約5米遠的地方看著我。
我連忙轉過身:“對不起,剛才沒見到你,我是外地來的,不知道什麼黑寡婦的事情…”我故意裝作不知道,因為我根本不信,就算真的有,也許她會跟我多說一些。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接著問我。
我先把身子站直,隨後用很誠懇、很禮貌的態度對她說:“我父親以前參加過抗日戰爭,曾經在這附近度過一段很艱辛的日子,遇過森林裡的瘴氣,還得過瘧疾。不久前他過世了,我想來這裡感受一下他曾經的記憶,算是懷念他、也是紀念他。”
她指了一下地上的竹子說:“幫我搬到屋子後面,跟著我走。”
我走上前彎下腰就把那一捆竹子抗在肩膀上,跟著她來到屋子後面將竹子立在牆邊。她又把我帶進屋子,要我把背包放下,後面的半天我就跟著他像個小工一樣,劈柴、除草、提水、餵雞、趕羊…,一直忙到太陽下山。她進屋子做飯的時候我在門外的小溪邊坐著,脫了鞋襪把雙腳放在溪水中感受那份清涼,沒多久屋子頂飄起了炊煙,夕陽用漸層的水彩在遠處的天空上以天才的任性作畫。我心想這地方簡直是個人間天堂,哪裡是父親與書本上說的遍地巫蠱魍魎,更別提什麼叢林黑寡婦,但是那些傳言又是從何而來的呢?就在我對著眼前的美景發愣的時候,她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我知道她大概是準備請我吃飯。
她先帶我進了一個小房間,告訴我這是他兒子住的,如果不嫌棄就在這裡將就,接著又把我領回客廳,她自己拿了個大碗、夾了些飯菜,交代我吃完了之後把旁邊的桌罩蓋上就好,她明早再整理。隨後她自己端著碗就往裡屋走了。
說來也有趣,我們就這樣一起生活了三天,彼此除了工作上的需要幾乎沒有對話,一直到了第四天的早上,用完早點之後她拉了兩張椅子放在大門前面,請我坐下之後先開口說謝謝我,原因是:因為她的年紀一年一年大了,許多體力活越來越扛不住了,過去三天我等於幫她把秋收之前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了,因此她歡迎我在他的山裡面自由走動,愛玩多久玩多久。另外,他願意告訴我人家之所以喊她黑寡婦的真正原因。隨後,就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我跟著她的回憶,走進了那個讓她對外人難以啟齒的詭異人生。
十多年前的一個早上,我老公阿強跟小溪另外那一邊的老劉正準備一起上山幹活,山下遠遠的出現了一輛警車,這個情況很不尋常,或是說前所未有更貼切,阿強喊了我一聲,我放下手裡的飼料盆子從雞舍走出來,老劉也回他屋裡喊他老婆阿芝去了。我們兩家四個人就站在屋子前面的石子路邊等待這個不速之客,不一會兒車子到了,下來的是熟面孔陳警官,他看著我們一臉狐疑的臉色,就乾脆跳過了寒暄,他先一臉哀戚地看看我家阿強、接著看看我,然後說:“阿強、阿花,你們的兒子大海…”陳警官隨後又把臉轉過去,看看隔壁兩口子說:“老劉、阿芝,你們的女兒秀秀…”陳警官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接著說:“昨晚都死了。”
我瞬間兩腿一軟就癱坐在地上了,他們小倆口明明上個星期才結了婚辦了酒,正要開始他們的幸福生活,而且秀秀都快生了,肚子裡的胎兒都已經八個月大了,我突然抬起頭看著陳警官,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點了點頭說:“胎兒保住了,在醫院。”然後轉身回到警車拿出一份報紙交給隔壁老劉:“報紙已經登出來了,你們兩個男人跟我回局裡辦些手續,細節我們車上說。”
阿強跟老劉上了車跟陳警官走了,留下我跟阿芝兩個人面面相覷。報紙上寫的是:新婚夫妻深夜被刺身亡,腹中胎兒倖免於難,家中財物完整。是情殺還是仇殺?文章底下印了一張照片,涉案嫌疑人張某某在逃,原來是兒子的公寓有監控錄影,拍下了兇手的長相。
我腦子裡好像電影回放一樣,我的兒子大海跟隔壁秀秀從小一起長大、在溪水裡玩耍、在草地上放風箏的所有記憶開始一幕幕的清晰湧現在我的眼前,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好像突然聽明白了剛才陳警官所說的一切,淚水瞬間像是大雨過後石頭縫裡洶湧而出的山泉水,情緒跟著完全崩潰。我跟阿芝抱在一起狠狠地哭了一場,後面的幾天,我們兩家人過著六神無主的生活,輪流去醫院探望還在嬰兒保溫箱裡的孫子成為了唯一的生活寄託。陳警官每隔幾天都會來家裡看看我們,大家畢竟都是老朋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嫌疑犯張某某一直還沒找到,行兇的動機更是無法釐清,兇手會不會繼續找到老家這裡來誰也不知道,我們每天也因此過得提心吊膽的,直到一個平靜的傍晚,一聲在山谷之間不斷迴蕩的槍響,給我們兩家帶來了另一次的震驚。
我匆忙的離開廚房,從後門跑出屋外四處張望,遠遠的聽見從農舍那裡傳來阿芝的尖叫聲,我趕緊往農舍跑,接近了以後只見到阿芝跪倒在地上,雙手捂著嘴一臉驚恐,旁邊是她的老公老劉,端著一把老式獵槍的雙手還在發抖,眼神同時充滿了驚嚇與仇恨。地上躺著兩個人,竟然是我的老公阿強,他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脖子的鮮血還在不斷地湧出,四肢也在不自主地發抖。旁邊另外趴著一個人,手上握著一把鋒利的鐮刀。
我整個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的我同時失去了對事物的反應能力,我靜靜地就地坐下,看著阿強,心裡想著我竟然前後失去了兒子與丈夫,我做了什麼事情得到這樣殘酷的懲罰?直到阿芝突然站在我身邊,溫柔地把我從地上扶起來,跟著我一起回到屋裡,打了電話報警之後就坐在我的身邊陪著我,但我們之間沒有對話,空氣中只有一股厚重卻無法解釋的悲哀,壓得讓人無處可逃、只想一死了之。
陳警官很快就趕來了,他把現場前前後後檢查了半天,最後把事情整理了一下說:“由於殺了兩家孩子的嫌疑犯還沒被找到,因此老劉每天農忙後會提著獵槍沿著兩家的外圍走一圈,果然昨天在農舍旁邊見到兩個人扭打成一團,走近一看是一個年輕人正在攻擊阿強,手上舉著一把鐮刀,老劉大吼一聲,沒想到年輕人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於是老劉眼睜睜地看著鐮刀劃過了阿強的脖子,鮮血瞬間噴發了出來,受了驚嚇的老劉立刻舉起獵槍對著年輕人開槍,再後來就是你們衝出屋外看到的樣子了。”
經過調查,這個年輕的殺人犯是個吸毒成癮、遊手好閒的社會小混混,家裡的人與身邊的朋友對於他的行為既不感到意外也不感到惋惜,甚至認為他的下場等於死得其所。可能是警察認為這樣的案子根本沒有查下去的價值,更何況嫌疑犯已經死了。於是就以一個吸毒之後發了失心瘋的隨機殺人事件結案了,至於為什麼都發生在同一家人身上,警察強調說兩個案子都沒有財物損失,死者與嫌犯也沒有任何關聯,因此很明顯沒有特定目的與動機,都發生在一家人身上只能說是巧合。社會大眾知道當初的嫌疑犯已經死了,也就沒有人在意,這個案子就以它自己的方式無疾而終了。
我對於這樣的交待自然是無法接受的,但是我已經是一個失去丈夫與兒子的寡婦了,我無法接受又有誰在乎呢?更何況我還有個孫子啊,為了他我還是必須把日子過下去。
講到這裡,我對面這個叫阿花的婦女突然停了下來,眼睛注視著遠方,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出去,發現遠遠的開來一輛警車,不久警車就在我們前面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位中年男子下了車走過來,很不友善地看著我說:“身上有證件嗎?入山證辦了沒有?”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鎮住了,我正在想要怎麼回答的時候他又接著說:“請你跟我下山,這裡沒有申請是不能進來的。”我看他對著阿花點了點頭,隨後就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跟著我回到屋子裡拿我的背包,我在整理背包的時候,他在一旁就像怕我跑掉一樣守著,手裡還把牆角的老鼠藥瓶子拿起來看了一眼,我心想這個人是有多無聊,捉壞人沒本事,就知道找小老百姓麻煩。
把我押上車之後他跟阿花揮了揮手,阿花也朝我們揮了揮手,我竟然有一種捨不得的感覺。但是把我帶走的這個人很快就把我的情緒帶到了另一個世界。原來這個人就是前面所說的那個陳警官,他說是前幾天那個小賣店的老闆告訴他我在這裡的,我很好奇的請教他:“我犯法了嗎?有必要專程派一位警官來把我帶走?”這位陳警官笑了笑說:“我們回去的路很遠,要花很長時間,我慢慢告訴你,不過你先告訴我阿花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於是我把前面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對他敘述了一遍。
陳警官點點頭,“那我跟你說後面的事。”這一次我又被陳警官帶進了他的回憶。
那一年老劉告訴我,他發現自己在使用獵槍的時候不像以前那麼精準了,左手總是不自主的發抖,後來我帶他去縣城裡的醫院檢查,結果是帕金森氏症,醫生說這個病會遺傳,交代老劉把女兒也帶來檢查,但是老劉不願意家人知道,於是我幫他想了個辦法,建議他把女兒的梳子交給醫生。
很快梳子到手了,沒幾天醫院檢查的結果也出來了,我準備去接老劉到醫院看結果,沒想到老劉又因為手抖的毛病闖禍了。那天早上他跟阿強一起在山上幹活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手上的鐮刀把阿強的手臂給劃傷了,還好不嚴重,老劉把圍在脖子上的毛巾取下來綁在阿強手臂上給他止血,下山的時候剛好遇見我來接老劉去醫院,阿強把毛巾取下來丟還給老劉,老劉看著阿強、一臉歉意,歎了口氣上了車就跟我走了。
到了醫院之後,醫生看著報告,臉上的表情很扭曲也很複雜,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看起來掙扎了很久之後終於開口小心翼翼地問老劉:“欸…, 您的女兒是領養的嗎?”
老劉傻笑了幾聲:“啊,呵呵…”一副醫生在說笑的反應,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尷尬。
醫生接著說:“怎麼說呢?好消息是你的女兒並沒有遺傳到你的病;但壞消息是你的女兒跟你並沒有血緣關係。”
老劉望著醫生,看起來根本沒聽懂,於是醫生簡單明了地說:“你的女兒不是你親生的。”
這次老劉把頭轉向我,眼神變成了無助與不解,自言自語地說:“我大半輩子都住在那個等於與世隔絕的山裡,我的女兒不是我親生的難道是…”講到這裡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把脖子上的毛巾取了下來遞給醫生說:“那這個呢?醫生你看看是不是他的。”
醫生接過那個佈滿了血跡的毛巾,一臉迷惑的看著我,我歎了一口氣,對醫生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天,我再度把老劉接到醫院,答案我相信你不需要猜也知道了,老劉的女兒秀秀,其實是鄰居阿強跟自己老婆阿芝的骨肉,老劉這下子想明白了,難怪當初阿芝拼命反對、百般阻擾秀秀與阿強的交往,原來他們倆根本就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老劉畢竟是個農村老實人,心裡有事是藏不住的,很快阿芝察覺到自己的秘密恐怕要東窗事發,尤其是阿芝看著秀秀即將臨盆的肚子的時候更是坐立不安,心想這個孩子生下來恐怕八成會是個怪物,如果再因此一路追查,那她當初跟阿強的醜事就紙包不住火了。事到如今只能下狠手,既然孩子們不聽勸,那就只能讓他們的人生到此為止。於是阿芝找了個社會上的小混混,給了他一筆錢,約好了將阿強的兒子大海跟秀秀用最沒有痛苦的方式結束他們的生命。沒想到的是秀秀肚子裡那個八個月大的孩子的生命力超級頑強,竟然被醫生從閻王爺手上硬是搶了回來,但是這又使得原本要謝幕的悲劇破天荒的有了安可曲。
就在阿花跟阿強把孫子接回家之後沒多久,阿芝私下找了阿強,要求阿強找個機會把嬰兒弄死,阿強覺得阿花才剛失去了兒子,不能再接受任何刺激了,拒絕了阿芝的要求。正在阿芝一籌莫展的時候,那個殺了大海與秀秀的小混混又找上了阿芝,兩個人起了爭執,小混混說自己被監控錄影拍到了,現在到處有人要找他,當初那一點錢不夠他逃亡的,他要求阿芝再給他一些錢,阿芝則是氣的甩了他幾個巴掌,痛罵他辦事不牢,竟然還留了一個活口。小混混說:“大姐,我再不跑不行了,萬一被捉了,警察隨便打我幾頓就能知道幕後主使人是你呀。”結果阿芝竟然答應再給他一筆錢,但是他必須再把阿強給殺了,小混混認為無所謂,兩條人命跟三條人命沒有差別,只要能拿到錢他就幹。
陳警官說到這裡轉過頭來看看我說:“後面就發生了農舍外面,小混混殺死阿強,老劉開槍打死小混混的情節了。”我點點頭回他說:“嗯,我接起來了。”
陳警官把視線轉回馬路上,繼續他的講述。當天晚上,老劉在家裡看著阿芝,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地問了阿芝一句話:“我發現我根本不認識你,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阿芝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低著頭對老劉說:“阿花自己一個人,現在又要帶小孩又要給阿強辦後事,不如我們上門去關心她,然後把孩子抱過來帶幾天。”
老劉深深歎了口氣:“唉,也只能這麼辦了。”
阿花對於老劉跟阿芝的貼心自然是非常感動,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將孩子抱給了阿芝,自己一個人安靜地渡過了一夜。結果隔天早上阿花就打電話來報案了,說剛才走到老劉家想看看孩子,只見到老劉、阿芝、還有阿芝懷裡抱著的孩子,三個人早就沒了氣息。
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看三個人口吐白沫的死法,跟桌子上放著的老鼠藥罐子,推測是先餵了孩子之後,老劉與阿芝也服毒自殺了。
聽陳警官說完,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我還是覺得不大對,轉過頭看著陳警官,再次問他:“你那麼大老遠把我從山裡頭帶出來就是因為我沒有入山證?還是你只是要告訴我這個故事?”
陳警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自顧自地說:“這幾年我一直在思考這個案子,前幾天我突然發覺一個自己粗心大意的地方,於是我重新把最後老劉、阿芝、嬰兒三個人的驗尸報告拿出來仔細檢查了一次,結果我的預感是對的,他們三個人的死因雖然是因為吞食了老鼠藥,但體內毒物的成分並不是當初桌子上放著的那一瓶。”
我突然感覺腦子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一股想吐的衝動在胃裡快速地攪動,我想起了離開阿花家之前陳警官把牆角的老鼠藥拿在手上看了一眼的樣子,稍微緩過來之後,我驚恐未定的把頭轉向陳警官說了聲:“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陳警官面無表情,眉頭深鎖繼續專心的開車,意味深長地回了我一句:“阿花這女人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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